*BGM《Refrain》-Anan Ryoko
“是不是快要到了夏日祭的时节了?”
新星历507年七月四日,早九点正和千溟一起在阅览室里看书时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,打破了早晨的静谧。
“啊……的确呢,从七号开始,各类庆典活动就要陆陆续续在全国各地开始了呢。怎么了,突然问起这个,你也想参加一次吗?”
她抬起埋在杂志里的头,微微叩首道:“是的呢,毕竟……要好好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刻呢。”
她这么说,我还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另一层意思:
毕竟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羽化了,所以,要好好地珍惜在这里,和蝶音在一起的每一刻呢。
道破后真是令人伤感。
我于是思考片刻,回答说:“好啊,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定行程,直到玩够了再回来。”
这样的做法,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言行去庇护她……和我自己呢?毕竟举国上下人人都知道,年纪轻轻的大祭司十分任性,除了祭天祭地的大仪式之外,什么时候举行祭典可以说是全看心情,今天心情不好便不祭祀,明日兴致高便开坛作法。更加令人想要爆粗的是,有一些需要大量灵力的祭典,除了这位二十岁的祭司之外,再无一人可以办得到,所以就算是王也没法奈她何。
正因如此,夏日出行,若有人问起便可以回答:带着女伴照顾日常起居生活,流连全国各地参加夏日庆典。我并不认为会有谁起疑心的。
“我去花园散散步,千溟也一起来吗?”
她放下杂志,一步步小心翼翼地从书山里走出来,来到我身边,说:“好啊,久坐对身体不好。”
我们从阅览室的玻璃落地窗旁的小门来到花园,正值夏日,蝉鸣不绝于耳。我们来到花园中心休憩的亭子,我抬头望向那棵可以挡住毒辣阳光的树,那是一棵绿荫如盖的大树,少说也比我大十岁了。大树上的蝉应该是很多的,奇怪的是,这棵树上的蝉竟然只有一只。
我于是把头再抬高了些,引得千溟也随着我一起抬头,她问我:“这棵树,有什么特别的吗?”
好像是在嗔怪她打破了难得的宁静,我对她比出了噤声的手势,又用那根食指指了指树上蝉鸣发出的位置,再示意她好好听。她明白了我的意思,便也静下心来,闭上眼睛静静地听那来自自然的声音。
她闭上眼睛之后仿佛又增了几分姿色,显得她更加好看。她的肌肤应该是十分光滑的,白里透红,雪白的冰肌下有一丝丝的血丝,晶莹剔透,吹弹可破。她的睫毛很长,在末端还卷起一些俏皮的弧度,那微微上翘的睫毛在她睁开眼睛之后配着那双绝世无双的眼睛,俏皮灵动,仿佛是世间最为纯净的双眸,令我沉醉其中。
我仔细端详着,靠得很近,她的鼻息一下一下地,碰到我的脸庞之后就消散了,但温度却被我永远,永远地记在心间了。
蝉还在叫,我被她灌醉了一样,阖上双眸,轻轻地落在她肩上,罕见地贪睡了一回,就在一个夏天的早晨九点半。
我做了一个梦,神能者的梦都是有意义的。在梦里,我梦到千溟身着淡紫的夏季浴衣(👘),在夏日祭上,起先是背对着我,然后她转过身来,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闪过惊讶,好像是在对我说:“你怎么来了”。她的左手上拿着红白绿三色的糯米团子(🍡),那是夏日祭随处可见的特别小吃,虽然一年四季都可以买到,但是夏日祭上吃的,一定是最最香甜软糯的。
她的右手拿着一个淡紫色的手包,和她身上的浴衣很是相配,头饰也是淡紫色的,是千日莲,我知道那代表了快乐。她今天难得地盘了较为复杂但是十分传统的发髻,混杂着几分栗色的长发在夜空花火的照耀下变得多彩。
在她对我绽开一个如花笑靥,在她笑的一瞬间,这次的花火大会好像是被推向了高潮,最为盛大的花火在她背后升空,开成最最幸福而快乐的模样。庆典上其他的男男女女全都驻足,嘈杂中却在这里找到了宁静。有人脸上挂着看到烟花的模样,有人脸上是与恋人在身边,共度良宵的模样,有人则是想念他乡的家人,或是恋人的模样。无论哪种都好,全都是幸福的模样。作为大祭司的我,能够看到自己所庇佑的子民们幸福的模样,已经是上帝对我最大的奖赏了。
升空的烟火,要从心悦之人的笑靥前看。
神啊,让时光停止在这一刻吧?这里是世间最为本真的样子,是世外桃源的存在。让人像是得到救赎,刻在灵魂上,犯过的一切罪过都在这里被冲洗干净,只留下一个美好的样子。她的笑容是我香醇的美酒,世人为此折服,诗人将这笑容写进即将流芳百世的赞美诗中。她是我的一剂良药,在我意志消沉的时候给我以救赎;她是我的一米阳光,在我身处黑色空间即将万劫不复时从不大的窗户中照进来,为我带来生存的一线希望。
正是对我如此重要的存在,还能够在我身边停留多久?
她终归上天。我们俩都是上帝的产物。
如果可以的话,可以……再活一次的话,
我想她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。
如果可以的话,我不是天生奇才的大祭司,她不是流落在外的神灵,我们俩只是同学,就像那个下午看到的那些鲜活生命一样。不需要那么早就遇到,我相信她会迟到,但不会不到。就算最后没能成为恋人也不要紧。
流连世间,幸而遇你。
忽然,烟花没了,庆典没了,千溟和笑容没了,我回到了花园中心的那个亭子里。只是这次有些不一样,我的身边空无一人,我尝试着大喊,但很明显,我并不想这样做。身边不仅空无一人,而且除了那棵只有一只蝉的树之外,其他的花花草草也变得朦胧,让人虚实莫辨。这一刻,我像是和那唯一的一只蝉心意相通了一般,不用语言交流也可以知晓心意。
我对蝉说,再次相见,要等明年。
蝉对我说,再次相见,要等来生。
蝉,是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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